【all咕哒】如果说想摸腹肌 完

 !大声大声大声感谢给我画合集封面的豆花太太!!!这个太太是天使!!  @豆花花花 

    0.1在这里,高文-旧剑-阿拉什-拉二-c闪-a闪。

      2在这里,迦尔纳-阿周那-罗宾-库丘林x4.5.

      番外在这里

     1.依旧我流迦勒底,表面和谐表面和谐,所有男从者都觉得自己对立香而言不一般,燕青→双拐→老福→岩窟王。

    2.是先前的那篇,稍微修改了一下tag重新发放,给各位小可爱添麻烦了抱歉。  

    3.例行的,想要粉丝……想要评论……想要红心……作者车开的海星的,真的不来康康吗qwq。

(其他不懂的部分尽管评论,作者文笔有限,埋的伏笔讲不清楚问了就都有回答。)


【燕青】

 

       总感觉那个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已经在拯救人理途中多次依靠自己的第六感规避了某些危险,这一次她也决定相信这种预感,迅速离开了库丘林们的房间。

       虽然说了要去找人……但神出鬼没的燕青要去那里找啊?

       “燕青先生会在哪呢?……assassin们的休息室有可能吗?”

       “嗨哟,立香君在找我吗?我听说过了,是那件事吧。”

       “哇啊!!!”

       仿佛只要提到就会立刻出现的刺客先生突然间就从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吓得她像只猫一样差点直接一蹦粘在天花板上,当然,要是身手允许的话,说不定真的会蹦上去。

       故意就是要逗她一下的无赖先生当即露出了一个装作无辜的表情,要是把嘴角故意不收回去的笑意遮掩一下可能要更好一点。

       “抱歉抱歉,不是故意的,就原谅我吧~?可别把我想象成曹操那样说到就到的大人物哦,我只是猜到立香君大概要准备我的技能提升了,所以先来见您一面,对吧,立香君~”

       “下次不要这样啦~不过的确,等明天去收集素材回来,这一次应该就能把技能都提升上去了呢,燕青先生~”掐着和对方相似的节奏,她尝试用对方的语调同他说话,目的是为了更好的感同身受……不管怎么说都是想和对方增进关系的意思√

       “呵呵,真想不到呢,明明前不久才真正缔结了契约,您可真是个不错的御主啊,能这么快就变得这么熟悉,该说我和您的相性非常不错吗?不过,连无礼的无赖汉都用心到这个程度,立香君您该不会对那什么比较感兴趣吧?就是那种,恶汉浪漫~那种的?”

       几乎被他的话逗笑,她故作认真思考过的样子跟对方嬉闹,“哎呀?你怎么知道?恶汉浪漫听起来可真不错唔?又帅又坏的人谁会不喜欢呢。不必担心,迦勒底曾经需要被划分到恶属性的从者还是挺多的,不过大家现在都同样在为这个世界而努力,所以善恶立场什么的都没关系吧?唔……放心,你在恶汉中也是头一等的帅气哦?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话。”

       “哎呀?原来立香君这么喜欢我吗,您还真会讨无赖汉的欢心啊?说出这种话……可要做好被无赖汉永远黏上的准备啊。”

       “唔,你愿意永远留在迦勒底的话,那是我的无上荣幸。”

       “……被你这么说了可就没办法了。虽然我说过再也不找主人了……不过,你是例外。我的主人……我的御主啊,只要你还留在这个迦勒底,天巧星燕青,将向您献上全部生命,为您效力。”他故意使坏,宣誓效忠的对象不是她所期望的迦勒底,仅仅是她而已。

       那自是当然,他所图谋的,他所承认的,从来都不是什么人理,什么迦勒底,潇洒的无赖汉所谋求的,不过是这么一个优秀的主子而已。

       ……但是,他早已经下定了决心。这次他绝不会重蹈覆辙,定要以命相谏。这一次,就算要折断主人的双腿、就算要杀掉主人,他也要证明自己的正确。所以,立香君,千万不要让他失望啊。承认了他,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无赖,就要做好被无赖纠缠的准备才是,他的确提醒过了。

       不过,此刻还是太早了,对展露他的本性而言。虽然她已经是个优秀的主子了,可难免还是会被真正的无赖吓到吧,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啊。为了不让好不容易得到的中意的主人逃走,他的计划还得慢慢来,构建得再周密点。

       “对了,梅芙小姐提的那件事,我倒是很乐意,不过,还是想听听立香君你正式的请求啊?怎么样,想试试吗?”他顺势转了一个当下比较合适的话题,这样能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刚刚那副突然正经样子的御主放松点,他可真是贴心不是吗?

       既然他如此说了,那大概就是没关系了吧?对相处时间尚且不算太长的新宿的assassin先生仍然没什么防备心理——准确来说她对整个迦勒底的从者们都没什么防备心理,响应召唤的各位根本没有什么害她的动机,他们都是历史上了不得的英灵,而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御主而已,哪里会出现什么危险?

       “好吧。那么,燕青桑,我在这里正式的提出请求,我想摸一下你的腹肌,你同意吗?”她顺着对方的玩笑,故作正式的端正了表情,以一副作报告的姿态说着荒唐的玩笑话。

       “嗯嗯,很好很好,那我们走吧?去你房间,今晚你想摸多久都会满足你的,立香君~”他刻意的把脸凑了过来,用轻佻的帅哥嗓音说着仿佛牛郎店头牌会说的台词。……不行,简直太适合他了,只要稍微想想就笑到仿佛直不起腰来。

       “……开玩笑的。虽然这么说,但立香君你竟然笑的这么过分,真是……”他看着被他的话笑到当真差点蹲在地上的御主,只好无奈的扶了一把,莫名的挫败感油然而生,“……太好了。”

       嘛,这样也可以,她能开心也挺好的。

       他这样想着,顺手就帮立香把手按在了自己的腹部上,娇小的手和成为英灵以前那些遥远记忆里模糊不清的手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他向来忠心侍奉主人,曾经与哪些女性春风几度的事情毫不重要也从未当回事过,但她不一样,兼具着女人和主人这两重身份,新鲜感之余,还有些暂且被按下的某些不安分在黑暗中蠢蠢欲动。这可不行,这也是,太早了。

       立香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的注意力全然被对方身上大片儿繁丽的纹身吸引去了,雍容华贵的大朵牡丹仿佛要盛放到荼蘼,娇艳的花朵与威风凛凛的神龙彰显出力量与美感的奇妙融合,配比完美恰当,多一分妖艳轻浮,少一分空余蛮勇。

       被大片浮华的纹身衣衫遮掩住的,是不易被人察觉的精壮身躯,正如世人总被他自称无赖的轻佻外表蒙蔽过去,却鲜少有人瞧见他忠义勇猛的精诚之心。紧实又精细的筋肉包裹着中国人略显纤细的骨架,力量之下藏着不输旁人的精妙技巧,迅捷的身手就是由这副身体支撑着的啊。

       她沿着花的线条边缘去描摹这绘着美丽纹样的精美工艺品,总觉得对方的身体像个大宝箱,细细琢磨下来,满都是惊喜。

       燕青则直接靠在了背后的墙壁上,御主如此欣赏他的身体,他自然以御主的赞叹痴迷为乐。有什么比主人发自内心的欣赏和赞美更令他开心的呢?相扑、拳斗、美酒、佳肴、音乐这些美丽的东西固然好,可都只不过是人生的添头罢了。

       不过,今天还是暂且为止好了。懂得如何保持神秘从而让御主永远保有好奇心和新鲜感的天巧星直接用手遮住了对方的眼睛,以此叫停。选的理由也恰到好处,是好的侍从必然要为主人记住的事情。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立香君~你应该还得去见那位军师大人一面吧?尽早去尽早回,还想要的话,下次随时传唤我就好了,嗯?”

       突然被挡住视线还有些迷惑的立香登时陷入了被功课支配的恐惧,借着对方帮忙捂住脸的动作深深叹了口气,视死如归的下定决心,转身就走。

       “抱歉!那我先走一步,明天记得在达芬奇的工坊见面。还有,谢谢你,燕青。”她转身,倒着向他投以微笑,摆了摆手当做告别,就迅速消失在了走廊的角落。

       而燕青就保持着那副轻佻的笑容权当送别,直到她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才转身朝另一个方向闲逛离开。

       他到的还是有点晚了,不过没关系,无赖汉的计谋可不会输给相处的时间啊,该让他们见识一下来自华夏的精细手段了。

 

       【孔明】

 

       典型的英式装潢,连壁炉里都点着不会有烟产生的魔法之火,长发的君主总算从不知道翻阅过多少次的征服王史诗中抬起头施舍给她一个眼神,大写的嫌弃。

       “哈?腹肌,找错人了吧,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有。要找就去找骑阶狂阶或者弓阶的那些满是肌肉的家伙,不要为难魔术师啊。”一针见血的给出建议,真不愧是整个迦勒底从不下班的基石(并不)。

       事实上,除去原本她就不舍得让她跟着出战受苦的玉藻小姐外,本迦勒底的两位拐系老师们已经赋闲有一阵子了。自从满绊送了礼物之后,她就给两位此前基本全年无休的两位放了他们心心念念相当长时间的长假,归期时间待定那种。

       没办法,她就是这么势利的一个御主,哪怕多花点时间也不浪费任何的一点羁绊:),当然前提是保证能将受伤情况和损失压制到最低。不过因为她日常无比兢兢业业,迦勒底的战斗力基本上也足够支应各种各样的战役。

       当然,每次遇到特别棘手的战斗时,她都会回来恭恭敬敬地请两位先生出山。而两位早就闲的甚至开始在迦勒底四处找事做的先生则会嘴上抱怨两句,实际上口嫌体正直的乖乖跟上,度过艰辛的战斗后,说着赶紧走免得她接着抓壮丁,实际上回到房间里闲不过两天,就开始等待下一次她的求助。

       不要问是谁向她告的密,问就是无孔不入的小孩子从者们。

       福尔摩斯先生作为侦探消息网络领头人自然有份。

       感谢莫里亚蒂先生提供的线索援助。

       所以,原本以为她又遇到了什么麻烦,打算收拾收拾帮帮愚笨弟子的埃尔梅罗二世才会在听过她这次前来的目的之后才会如此的生气。

       但他作为本迦勒底最早的一批老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应对她,在她开口之前就堵住她的嘴。

       “在撒泼之前,把前天布置给你的阅读报告交上来,如果完成的好的话,呵,给你些奖励也无妨。”先打一棒子,然后在她眼前吊个胡萝卜,接下来就可以欣赏她蹦来蹦去的样子了。

       果不其然,眼神瞬间亮闪起来的立香迅速的呈上了作业,随后乖乖的坐在二世很早之前为提高她可怜的魔术素养而天天抓着她开小灶,甚至在房间里特意准备的一个矮脚凳上,乖巧的坐在二世身边不远处的地方,他只要稍稍从报告上移开视线,就能看到对方不自觉翘起的呆毛,随着主人细微的动作轻轻摇晃,发顶在灯光下晃得人眼晕的金色头饰。

       他啧了一声,不是对着手头的读书报告,却依然让立香像往常的任何一次一样,条件反射地绷直了脊背。

       这份读书报告写的还真的不错。对比起两年多前初出茅庐,连个格式都不会,内容感想更是乱七八糟,也就字数凑得马马虎虎,报告整体一塌糊涂,在他手下连个P都评不上的过去而言。他当初为了这个学生不知道废了多少精力,能进时钟塔的学生多多少少还有些才能,而这一个?她原本估计连时钟塔的边都摸不上,只是个普通的女孩而已。

       但现在,已经足以打上一个O了。无论是这份读书报告,还是她的魔术才能,或者她作为御主的才能。勤能补拙,总归还是有些道理的,像极了当初的他自己,所以才会对她心存不该有的怜悯吧?

       他吸了最后的一口烟,随后把烟蒂按灭在刚刚被她拿去清空的烟灰缸里。突然心情愉悦了起来。等到这一切结束,时钟塔少不了得给她补发一份入学通知。如她这样的新血,到时候还不知道会给时钟塔带来怎样的变化呢,老派贵族们不得不尊敬或者提防她,而她交朋友的才华也有了施展的舞台……契约过上百位从者,任何人都无法轻视的分量,这样的她如果出现在时钟塔内,说不定能引起一场改天换地的腥风血雨。

       他当然得护着她了,如果他不插手,她肯定会吃尽苦头,以那个个性说不定甚至会轻信某些人类,最后落得个凄惨下场……他当然不会让这一切发生。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弟子,他会教她任何她应该会的事情,会亲眼见证她成为一个出色的魔术师,有不畏惧任何阴谋的力量,以及心灵。

       想的稍微有些远,等他意识到的时候,立香正一脸不安的揪着裙摆,小心翼翼的窥视他的表情。……终究还是个小姑娘而已啊。

       他叹了口气,朝她勾了勾手指。果不其然,相当听话的御主就毫无防备的拽着小椅子往前挪了挪,从侧面凑了过来,懒洋洋的直接把下巴架在他书桌的边缘,视线大致上与他的手指平齐。

       ……还是太纵容她了吧?对待这家伙不需要什么客气,他换了只手拿着报告,像是对待宠物一样在她毛茸茸的头顶拍了拍……那家伙当时也是用这种心态看着他的吗?……不可能的,他离那一位还差得远呢。

       解释起来会花更多功夫,所以他干脆就把莫名就眯起眼睛一副享受样子的她搭在桌边的手指直接按在了自己的腹部上。嘛,就当是给她的奖励了。

       倒是没想到她会开心成这个样子。在她摇晃着呆毛,意图说些什么之前,他先扫了一眼过去,意思是不要打扰他。在读空气上还略微有些才能,她迅速接收到了他眼神里的意思,只是眨了眨眼睛表达感谢,毛茸茸的头顶就慢慢的从桌边滑了下去……直到他的腿上传来了无法忽视的重量。

       果然太纵容她了,这家伙绝对是最难管教的那种学生,分毫都没有把老师的威严放在眼里。君主不着痕迹的向下看了一眼,对方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把头直接架在他的大腿上,伸出的手指甚至出格到偷偷将他严谨打扮塞进皮带里扎好的衬衣轻轻一下下拽出来,随后心满意足的直接从衬衣底下摸了上去。

       “喂。”他非得开口教育一下她不可了,但被叫到的弟子却故意装作没听见,不过心虚的移开视线,几乎把脸全部向下埋去阻隔视线相接。

       ……算了,叫醒装睡的人是不可能的。他今天叹的气比这一周加起来都多。“很痒。”随后就重新把注意力投入到手头整理的资料中去,虽然不用被天天拉着加班了,但人手稀缺的迦勒底,需要他的地方只多不少。

       惯会在温柔的人面前得寸进尺持宠而娇的立香在心里小声向老师道歉,可是一鼓作气的好奇心不容许她停下,总是把自己包裹的紧紧实实的瘦削君主西服下藏着怎么样的身材,她一直都非常的好奇,今天总算有了机会,当然要一次性搞清楚,毕竟机会要把握住,十有八九不可能有下一次的事肯定要一步到位。

       哇哦。想不到呢。常年端坐办公桌和讲台前的二世竟然没有长出小肚子,甚至不是反光板。

       她充满惊奇的向上望了一眼,只看到对方瘦削的下颌和细腻的脖颈,然后赶紧趁着他还没注意到之前收回了视线。

       手下的皮肤紧致而略带弹性,虽然比不得那些以战力见长的从者们,但是也是普通男性中处于佼佼者地位的好身材。隐隐摸得到沟壑的雏形,肋骨也没有瘦的分明,男性天生比女性稍微偏高一些的体温安静又不容忽视的彰显着存在感……像他本人一样,安定的光芒。

       不过,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这头长发实在是有点引人注目。性格里天生就有猫一样的好奇心和某些其他特质的立香下意识就偷过来一缕,在指尖绕了两圈,还余下了不少。

       柔顺又有光泽的发梢似乎得到了主人的精心保养,按照他平日里的说法,熬夜加班还要忍受学生们的愚笨,却到如今都没有像大多数英国男人一样脱发,肯定废了很大一番功夫。连绕在手指上都会自然的滑落,下意识就会让人想要缠的更紧。

       而且……散发着非常好闻的香味。她下意识的把绕着头发的手指放置在鼻子前方,贴近了想要嗅出他今天用了什么味道的洗发水。

       然后手指上的头发就被夺走了。

       见到她就难免要皱着眉头的君主叹着气,随手解救下自己的头发,免得被不省心的弟子搞出自然卷来,印在眼睛里她下意识亲吻发梢的样子却挥之不去。“不是说过不许把弄我的头发了吗?这远不止让人分心了啊。”

       顺手屈起手指,在她头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记。

       “好痛哦,老师……还是换回二破的样子吧?明明韦伯君的样子那么可爱,老师你怎么这么坏啦?”

       “醒了就接着去睡,梦话还是在梦里说吧。”被反打一耙还被控诉很坏简直要被气笑的二世扫了她故作生气的样子一眼,但总归还是说不出什么过于辛辣的话来。

       最初是可以的,将她视作自己的弟子,明知道评语算得上辛辣刻薄,可是所谓严师出高徒,他认真的教训也得到了良好的回应。

       那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那时的记忆至今还历历在目啊。那时达芬奇突然通知,将有一段时间迦勒底的波长可以与英灵殿上某些特定的英灵达成部分一致,将有机会把这一方的请求送抵外面,或许能得到对方的响应也说不定。

       而那时的名单里恰好有那个人的名字,但她当时并没有什么表示,他考虑到迦勒底的处境艰难,也就没有进言。

       所以,没有任何提前通知,某天半夜,她突然造访自己的房间,莫名其妙的拉着已经打算就寝的他风风火火的抵达召唤室,说着什么“老师你本人作为圣遗物一定可以的”,把他按进召唤阵,接连投入了他此前几乎没有见识过的百余份的资源。

       可惜,直到夜晚将尽最终还是没能得到那个人的响应。他本心怀点滴微不足道的些许遗憾,一转头却发现,御主的脸上却突然滚落下来大颗大颗的泪滴。一时间直接撞进他怀里,泪水直接打湿了他前襟的御主带着哭腔和抽噎断断续续重复着道歉的话,自责的台词听得他都觉得心怀不忍。

       哭的像个关不上的水龙头一样的那副样子,简直是把他的情感也一并宣泄出去了,剩下的除了无奈也就只有对怎么也哄不住的头痛。好声好气也不行,言语威胁也不行,环着他的脖子抽抽搭搭,好事围过来的从者们还满脸的谴责,湿热的泪液沿着领子蔓延下去,衬衣尽数黏在心脏外的皮肤上,死不放手的她的那副样子,就和被强行绑着成为君主时的经历一样,绝对,绝对不想再来第二次。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证看似没心没肺的弟子,竟然会有如此大的感情波动的样子。

       那件事最后是怎么解决的来着……?他记得他把哭累了睡着的立香直接抱回了她的房间,又不得不等待着她醒来,漫长的等待里,心态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微妙变化。

       当然,谁也没想到事后亚历山大竟然会向御主坦诚,是他通过某种手段向年长的自己发出了挑战,要等他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再开始对他们都认定的军师的公平竞争,所以对方在等待他准备期间,并没有响应召唤。

       御主还好说,接受了少年的坦白。被连累的他才是简直想敲开那个恣意妄为的征服笨蛋(小)的脑壳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嘛,总而言之,他现在对她说话的态度都是再三筹措,生怕上次的事情再来一回。

       “才不要……梦里的老师又不是真的。”将这种话说的像是日常打招呼用语一样的御主赌气一般再度把手塞进他的衬衣里。……她这到底是谁教出来,谁惯出来的毛病?

       是他们啊,这迦勒底的每一个人谁都有份,谁也别想推脱。

       由她去吧。终究她平日里藏在御主的完美外表下太久了,偶尔这样一次,也没什么不好的。

       立香将二世沉默的行为划分为默许,手指顺着对方的沟壑雏形戳戳点点,滑过对方的肚脐,贴在了一条格外分明的界限上。

       嗯?她蹭了蹭头,把对方被她扯松而垂落下来的金红色领带置于脑后。

       因为没有其他的部分分散注意力,老师的马甲线就格外的引人注目。从肋骨侧面延伸下来的修长线条秀色可餐,她的手指向上找到了线条的顶端,不由自主的,从上至下,一路勾勒到低端……延伸进了对方的裤子也没注意,只是从皮带的边缘钻进去,无意识的想要延伸到尽头看看。

       被摸的头皮一炸的君主当即坐不住了,直接把她越界的手指捉出来,狠狠的捏住,对着她茫然的目光气急败坏。

       “喂!你这家伙,不要往不该碰的地方去啊,还是说,连身为女性的自觉,也要我亲自教你才行?”眯起眼睛,他拿出平时教训那些麻烦弟子三分的语气低下头轻声恐吓。

       但立香的偶尔掉线的反应此刻就没有接上他的回路,以一种敬佩又惊奇的目光投注,立香分毫没有意识到二世这种恐吓。

       “诶……?老师竟然连女性的自觉这种东西都会吗……?好微妙啊,您这么博学多才吗……?”

       完全没有成效的挫败感让二世长叹一声,重新靠回了柔软的椅背,简直要让他气到神经衰弱不可。“你的礼仪到底是谁教的?要进时钟塔之前得给你恶补多少东西……哈……”

       意识到对方的纵容结束了,立香也就非常自然的支起腰来,重新站起身,准备帮对方把东西整理好,方便他早点休息。听到他的喟叹,下意识的就给予了答复。

       “嗯?时钟塔?我不会去的,所以不用担心哦?”

       态度从容又自然,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反倒是让从来都没有问过她意愿的孔明楞了一下。

       “我不是已经告知过你时钟塔的地位了吗?你怎么会不想去?”

       “记得啊?是魔术协会指定的魔术师的最高等学府,对吧?”她把桌子上的资料分门别类的收拾好,归置到一旁后又开始收拾他放置在一旁的游戏设备,头也不回的样子当真是满不在乎。“不想去。”

       “理由。”下意识重新点上一根烟的他深吸一口,吐出一阵烟雾稍微掩饰一下自己的惊异。成年后早已习惯了运筹帷幄,计划尽在掌握,除了惹人头疼的弟子们弄出来的麻烦以外以外,几乎少有如现下这样出乎意料的情况,他甚至气到有些想要发笑。

       “没有。”她顺手把资料都安置回高高的书柜上。

       “认真的,给我理由。”

       “问了就是没有。不想去,不会去。”

       “那你离开迦勒底之后打算怎么办?做回普通人?接受抹消记忆,当一个普通人?过普通的生活?你觉得可能吗?”他没有意识到手里的烟几乎都要被掐断了。

       “不知道,没想过。您觉得我真的会迎来那一天吗?”她不经意间泄露出了一点真实的想法,却让孔明心中一怵,立刻把她这种想法扼杀掉。

       “不会的。立香,你……”

       “抱歉。我失态了,我没那么想,我只是在跟您置气。”她却马上道了歉,更正了自己的言论,转回头露出的笑容和往常一样阳光而温柔。“不会的,只要您还有迦勒底的大家还在,我永远会与您同在。”

       但他却直觉,对方的背影看起来要比这个笑容真实得多。

       “结束之后,当个普通人也不错,顺顺当当的长大,工作,嫁人,有自己的孩子,然后,未来再把您,把大家的故事全部讲给他听,有这些例子在前,一定会成长成为非常优秀的人的……如果不能,也没关系,他会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为一个快乐的人,我将老去,最终珍藏着所有的回忆,安详的离开这个世界。肯定会的。”他知道如何应对她,她自然也知道该如何堵住他的话题。一刻不停的絮絮叨叨说完这一切,她手头的事情也几乎全部完成了。

       稍微停下来整理了一下思路,刚好看到他这边抽完了手里的烟,她便走过来,按住他想要摸下一根的手,顺手把烟盒同烟灰缸一并收走。

       “不许,今天已经过量了吧?”

       “啧……”他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像这样的欲言又止,上一次又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果然,老师您比韦伯君狡猾多了。就告诉您吧,不想去时钟塔的理由。”在离开房间之前,她突然转回头,靠在门板上,对着沉默注视着她背影的二世开口。

       “……说吧。”没有尼古丁摄入,他烦躁的敲了敲桌沿,顺手拿过一份文件却无心阅读。

       “您在时钟塔有个教室吧?”

       “啊。”

       “那我会分到您的班级吗?”

       “……这不一定,你在担心的是这个?”他楞了一下,没想过她困扰的问题竟然是能不能接着做他的弟子这个……心情变得微妙起来。“但如果你想的话,也有操作的空间……”

       “我会有很多老师吧?”

       “嗯?对,会有各种顶尖的魔术师来教你们各种理论。不过不学无术的草包也不少。”

       “老师您每次提起他们总是一副嫌麻烦的样子,不过我知道哦,想起您的那些弟子的时候,您虽然很嫌弃,但一直在笑哦。”

       “怎么可能。……不,这跟你不去的理由有联系吗?”他不知道她之后的这些话到底有什么联系,心中有许多猜想,但还是得确定她的意愿。

       “嗯,所以我绝对不会去的。”

       她背着门按下了门把手,走廊灯瞬间把她的表情映照的模糊不清,光与影划分出两个清晰的界限。

       “我不做您众多学生中的一个,也不需要任何其他的老师。”

       “只要尚在这个迦勒底,您就独属于我。”

       “我会嫉妒。但唯独这件事我不道歉,不请求您的原谅。”

       她的声音消失在门后,门被轻柔的关上,重新将昏暗归还,房间回归成她到来前的样子……除了整洁一新,无处不遗留着她存在的痕迹外。

       他在书桌旁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手上的文件掉在地上也无心他顾。

       ……不是任何一个。她说的理由,不是他设想的任何一个。

       因为这种事情就放弃前往时钟塔进修?若是在人理烧却之前他绝对想象不到,甚至听了之后也会奚落嘲笑这种将感情置于一切之前的糊涂行径。

       因为……这种事情。

       ……心脏传来的声音太聒噪了,理智也被消磨的乱七八糟。把房间整理干净,偏偏弄乱了他的思想。

       此刻才真实的像个人一样,毫不遮掩的袒露自己与常人无异,甚至更甚的独占欲的御主,明明应该让他感觉到失望。

       他坐回椅子上,把被折腾的乱七八糟的领带放到一旁,用力按了按太阳穴。

       她无意间说出的那句没有未来和刚刚发生的一切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恍然间让他意识到,这个假似乎已经放的太长了。

       已经不能再用孩子作为借口了啊。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成长为一个出色的女性了。

       或许,作为老师,他应该着手帮优秀的弟子构建一个她理想的未来了。

       如果她那么期待的话。那个未来里,他会一直在。

 

       【梅林】

 

       真是的,在老师身边,就容易放松下来,会不小心说漏嘴啊。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决定下次还是拜托玛修酱帮自己把作业捎递孔明老师吧。

       不行啊,得赶快收拾好心情才行,否则影响了接下来的事情会很麻烦吧?时间也差不多了,去医务室接玛修回来刚刚好。

       她朝着医务室进发,当然,小心翼翼的绕过了厨房。忽然间,一阵香气从转角处传来,还好,她向旁边迈了一步,没有直接撞在对方身上。

       “哎呀?下午好,master,这么着急要去哪里吗?”漫天遍野的花香里有着美丽虹发的梦魔就落进她的视线里,时刻都散发着点点微光,发丝间可以看见彩虹般的色泽。

       ……如果拥有者不是这个轻浮的家伙,而是美丽的小姐姐从者她会更开心的。美妙的,仿佛洒满星星、糖果、柔软的花和以彩虹为食的独角兽的梦凝结成实体的存在,偏偏是现在不想见到的他。

       … …一下子就会被看出情绪了,假装也没有用,这家伙的味觉灵敏的很,比起芙芙也不遑多让。

       “下午好,梅林,现在要去医疗室接玛修,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哦?”被缠上的话会很麻烦,所以最好赶紧溜走。坚定了这个信念,她迅速加快了步伐,玛修玛修,可爱的玛修。

       “有事哦!master你未免也太冷淡啦,最开始明明不是这样的,刚召唤来的时候,不是很喜欢我嘛?好想念当时还会叫梅林大哥哥的御主啊?”连迟疑都没有,竟然还是被抓住了手指,强行把她转向自己的纯白梦魔带着一副委屈的表情,说的尽是她绝对不想回忆的黑历史。

       ……虽然都是事实。一想到这个事情就忍不住呜咽,甚至想在脑内枪毙掉曾经的自己,立香只好姑且暂停下步伐,尽快让他如愿,免得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啊,感同身受之后,更加愧对罗宾了,下次要对他更好一点。

       “在想别的从者呢?不乖的孩子要被惩罚哦?”他轻轻点了点立香的鼻尖,暧昧不清的一旦化为行动就会让人心生怒意。越想到,越会不耐烦,明明对于感情,他其实什么都不明白,只是在效仿人类行径,可是,就是忍不住会对他生气。自己也相当差劲啊。

       冷静一下,他没有错处,任何生物都会正常的进食,他自然不例外。

       “……如果我能帮你的话,请。”她深吸一口气,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指……而没有成功。

       美丽的梦魔轻易察觉到了她的心情,如她所愿的收起了脸上效仿人类的神情,平静的眼眸凝视着她的身影,语调却违和感十足,仍然是那副轻浮样子。

       “为什么不请求我呢,master,梅林大哥哥会很伤心的哦?兔子寂寞会死掉,我也是哦?”

       半晌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摸腹肌的事情,她登时有些错愕,连抗拒都少了几分。

       是真的梅林吗?他怎么会在意这种事情呢?太奇怪了。

       但还是要给予回答,否则他会在这件事上抓住不放的。

       “?梅林你不是梦魔吗?”

       “可我是雄性的梦魔啊?”同样用疑问句回答了她,虹发的魔法师的表情甚至称得上是纯洁而无辜。

       “那个,你看……无论是艰难,还是痛苦,都是重要的存在,对吧?所以,我可以忍耐的,不用担心。梅林也是一样,对吧?”她实在是不太想,和他再产生什么会被深刻铭记在心的回忆了,所以头一遭的,尝试性的去拒绝掉。

       “做不到哦。”他却干脆利落的拒绝了,脚边慢慢堆积的花瓣甚至都落在了她的足背上,让人有些难以忍耐……想要离开。“希望您能触碰我,侍奉也好,当做我个人的请求也好,master……为什么不可以平等的对待我呢?明明其他人都可以,为什么只有我不行?”

       就算他这么说,记忆里翻涌上来的尽是一些难言的片段。

 

       或许是和大家相处的都过于顺利了,从而变得娇气过分。

       明明一开始,因为乌鲁克那时候的共同经历,而对他满怀好感,听说能联系上的时候,马上就准备了大量的资源,而对方不过第二次就迅速响应了,降临的速度让她都诧异,况且,以特殊手段成为从者的他,还保留着先前特异点的记忆,非常自然又亲近,相处的非常愉快。

       刚巧孔明老师的羁绊满了,她准备寻找接替的人选,他就恰到好处的出现。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和他一起,有些时候连玛修都比不过,甚至迦勒底的部分从者都有些躁动不满,她也尽数安抚下来了。常常谈心,对方会安静的听着,她想要听故事的话,随时随地都会讲的绘声绘色,拜此她也学到了不少道理。在冠位魔术师身边,多多少少也看到学到了不少东西,魔术师的能力日渐提升。随时随地只要说出口了喜欢,都会得到对方同样的回应,开玩笑的喊他大哥哥,没想到他会顺手摸摸她的头……

       即使知道他是完全继承了梦魔之血的混血,但依然选择相信着他身为人类的那一部分,将旁人的告诫和书上的历史弃之不顾,自己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认定了就一往直前……实在是太过愚笨了啊。而这无论如何也不能归结为他的过错。

       听着他叙说王的故事,就提出也想听他本人的故事,却被微妙的转移了话题,说他的过往并没有什么可说的。

       喜欢着人类,却回避着对人类个体的评价,如果问他对自己的评价,也只是哈哈笑着,说着,‘立香是了不起的御主啊,拯救了人理,非常的美丽哦。’,对其他部分避而不谈。

       喜欢人类,喜欢恶作剧,喜欢女孩子,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她并不会对此感到奇怪,即便在特异点中行走,不小心失散,重新找到的时候对方正在与漂亮的女孩子搭讪,看到她后也就哈哈笑着中断,重新回到她身边,对自己擅自离开的事情感到抱歉,也认定是对方知道她不会遇到危险,也能明白他的消息很多时候也有从这边打听来,所以不去报以想法。

       真正让她决定松手的是什么呢?

       是某次无意间从清姬来找自己的时候发现的一件小事吧。

       如果说,喜欢会付诸行动,会想要见到他的话。

       她带着自己的猜测,等待了一整个星期。

       没有出现,此前一直与她形影不离的梦魔没有主动前来寻找她。

       即便是早已学会忍耐,安静的归置自己的悲喜,不要影响到作为御主的职责。那一次她还是破功了,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找到了如往常一样呆在老地方的梅林,对着仿佛一星期的隔阂从不存在,提出的话题也是一星期之前他们分开时中断的那一个,像是早已设定好的程序一样,若无其事的朝她微笑的梅林,她还是没有忍住自己失控了片刻的情绪,不是质问,只是单纯的,想要得到答案。为什么,你不来找我呢?

       虹发的梦魔只是单纯的凝视着她的疑惑,非常,非常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发顶。

       “只要您请求了,我就会来到您身边哦,master。”

       所以,如果她不请求,他就不会主动前来,因为他并没有需要御主做到的事情,因为他并不需要她。

       人类的情感是食粮,但她只是对他有所诉求,最容易等价交换的那个,没有也无妨。世间虽然已被烧却,但迦勒底尚存些许人类,他并不会感到饥饿。

       “他很清楚自己在人类社会中属于异物, 所以始终不会破坏最后一步……也就是名为好友的壁垒。”“与你的旅途已经持续了很久了。一开始只是基于小小的好奇心才会帮你,现在你对我来说,已经是难以忘怀的存在了。我的主人,愿你的前行之路上布满花之祝福。”“或许是因为他不会偏袒任何个人,只爱着命运本身的缘故。”“侍奉他人对我来说是很自然的事。毕竟人类的精神性就像是营养嘛。”

       贤王的告诫、史书的镌刻,和他本人亲口所述混杂在一起,最终在她一片混乱的脑海里,拖拽出了一个她早已发现却不去接受的真相。

       他是镜子。用爱戴回爱戴,温柔还温柔。而镜子本身是没有错的。

       最终,一切归于平静,她重新露出一如往常的微笑,而对方,理所当然的,以微笑回应。

       依然是比肩共行的关系,她习惯性说着喜欢,眼睛却不再只看向一处,对方习惯的给予回应,从未提出异议。一夜间便拔地而起的偏爱、专注亦或者别的什么一如虚幻的泡沫,在一夜间安静的覆灭,镜子的湖泊之下倒影出的,终于是一如湖面之上,仅仅他们二人的真实样子。

       信赖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只是这一次她专注于倾泻和给予,却不再希求任何的回应,自己随意投入的感情,也不要对他的回应当真。

       她与此时顶尖的冠位幻术师并肩而立,感谢他的毫不作伪,她也稍微的,学会了点如何看穿一切,抵达真实了。

       彼此都找到了最适合的距离,她甚至可以随时向梅林索取拥抱,背脊紧紧相贴,心也无法靠近一分,多么的,令人安心啊。

       直到在那场最终战役之后,她自某一日开始就再不向梦魔开放的梦境再度迎来了访客。以近乎强硬的态度,蛮不讲理的将一整个阿瓦隆拖进她濒临破碎的精神里,强行构建了一场美梦。

       自如梦似幻的湖泊、山峦、森林、花海一路行来,最终停留在那座世界边缘的塔下,她仰头,却在高不可攀的塔楼边缘,分外清晰的看见了对方的身影。

       冠位的魔法师,惯于隐藏在幻术中的梅林,将所有的真实送给她。

       他在塔楼里,而她在楼底。

       长着鲜花的藤蔓构建成结实的绳梯,他构建出桥梁,等待她跨越。

       可她做了什么?她转身而去,沿着原路,准备回到自己的梦境。

       她听见微不可查的叹息,四周的风景像是碎成千万片的镜子,回去的路自然也消弭,世界归于一片空白,又从她身后突然交缠在她脖颈上的手开始,重新铺开线条与颜色。

       温度和灰色的线条分不清哪个是真实,回过神来,四周是只有区区十平方米的四边形牢房,窗子外的风景正是她刚刚才亲身经历过的。

       梦魔把头埋在她的头发里深深叹气,无措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既然来了,就别离开了,怎么样?”那是,他隐藏了数千年,才稍稍遗落出片刻,唯独希望这个人不要忽略的真实。

 

       “说到底,梅林你怎么可能有腹肌嘛?”及时将思绪从过去抽离,眼下的事情才是最重要,她以稀松平常的调侃口吻打趣着,梅林回应的样子却格外的委屈。

       “什么?我有的啊?”他微蹙着眉头,干脆利落的把她的手指按在了自己的腹部上,“呐,没有说谎吧?master你是不是太久没注意过我了啊?之前也有见到过吧,那一次我把袍子摘下来的样子?”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啊?”她随口嬉笑道,还真的不相信梅林竟然会有腹肌,顺着他的意随手按了按,意外的睁圆了眼睛。“讨厌,骗人的吧……?明明是魔法梅莉……怎么可能有腹肌……”

       但手底下的触感绝不作假,流畅的线条勾勒出存在感鲜明的八块腹肌,劲瘦的腰肢甚至手感十足,连身体都绝对符合人类对于美男子的认知,包含弹性的腰腹完全打破了她今天对于caster职介的认知,但要是想想他平时挥动剑的样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不列颠剑圣名不虚传诶嘿?

       不对,乌鲁克斧王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嘘……讨厌虽然也是食粮,但是啊,肯定没有甜甜的喜欢来的好吃,所以master可不能再说这种话了哦?就算是照顾一下嗜甜如命的我吧?”他低下头轻声凑到她耳边撒娇,虽然没能得到回应,但是看到她刻意抿起的嘴角,还是故意不肯松手,非得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腹肌上好好感受。

       “既然召唤了我,那master就要好好负起责任,让我看到人类编织的更加美丽的纹样啊?”

       “……你是想让我后悔召唤你嘛?”她没办法退开肩膀上毛茸茸的头,只好任凭他禁锢着自己的手,呼吸和真实感如影随形,他的的确确,存在于此。

       “对我说谎也没用的哦。立香,你从来都没有后悔召唤过我。”他笑的眉眼弯弯,轻浮又招摇,偏偏话不作伪。她从来都没有后悔过,与这个人相遇。

       “……最讨厌了。”

       “是吗?可我相当喜欢master你啊。”他用嘴型比了个‘说谎’,美丽的野兽并不那么安分的栖息在她肩头。

       “……够了,你已经满意了吧!总而言之我要走了,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她用另一只手把表情遮住大半,即使知道在他面前一点用处也没有,可还是能勉强得到一丝慰藉。

       她是如此认真的认为,即便是他,能被如此伟大的英雄们看重,心存好感,是一件能够让心灵永居喜乐之国,免受任何辛酸悲苦的事情。

       “当然了,如您所愿,master。愿你的前行之路上布满花之祝福。”他终于松开了手,非常愉快的目视她飞快逃离的背影,喉咙里泛起的甜意却如同仙子的甜露,能将心灵都浸泡在蜜意之中。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早已在他身边偷师了梦境的魔法,施加的枷锁如此强大,以至于他都只在对方的心灵濒临崩溃前夕才找到钥匙借阿瓦隆的漏洞破门而入的出色的御主,以非常平静的声音回应了他。

     “梅林,这是我的梦境。你无法在我的梦里控制我。”

       随着她的话语,囚禁他数千年的牢笼因为他的一时疏忽被她夺取了主动权,随着四周崩塌的无尽梦境碎成万千碎片——他们在阿瓦隆的高空里,像是永远都不会着地一样的坠落。

       “所以,我命令你也得到自由。”

       她纷乱的短发和飘起的裙角在空中猎猎作响,可那双蜜糖一样的眼睛却比世间任何一切美景都更加耀眼夺目。

       在无尽的坠落之中,他被轻轻的牵住了手指,只要稍微一动,就能够松开的力气。

       可他连呼吸都快做不到。

       “你看,最后,抓到你的人是我。”

       梦境与阿瓦隆联通的少女运用她非凡的天赋从自大又毫无防备的他的手中抢夺了阿瓦隆的所有权,并将之封存在自己的梦境深处。

       自此,她便是阿瓦隆。

       是他最终抵达的幻想乡,他灵魂唯一的安息处,他无尽旅程的最后归所。

       囚犯可没有什么假期,总有一天,她要明白的,她就算想要逃离这一切,没有他的允许,也无人可以接手这个阿瓦隆。

 

       【福尔摩斯】

 

       “所以说,真的真的没事吗?”她握着玛修的手,不放心的第三次向负责体检的医疗人员确认到。

       “真的,真的没有事!前辈,我真的没有问题。真的只是今天早上机器的零件需要更换,所以才会推迟的,明天一定会按时出现在你面前,所以不要担心了,前辈。”被握住手的玛修代替都快被御主问到无奈的工作人员回答道,脸上都带着害羞的神色。

       “……是这样嘛……啊,没有玛修我要死了啦。”她小心翼翼的把头靠在玛修酱的肩膀上,然后假装猛吸了一口气。“唔,让我再补充一点玛修能量嘛……”

       “不,不行的,前辈,会打扰到各位的工作的,呐,那个,稍微忍耐一下,我明天一定会早早去叫您起床的,好吗?”被她的信赖和碰触弄得脸简直要烧起来的玛修只好好言相劝到。

       啊啊啊,前辈,好可爱,腰,腰被抱住了……

       “那就,最后一口。”她重新吸了一下,随后猛地从床边跳开,牢牢把手背在背后,连视线都牢牢钉在地板上,“不行,快控制不住了,手它不听使唤,就是想要玛修,得赶快离开才行……那,玛修有什么想要的吗,我帮你拿来,圣杯也可以哦,想为玛修做点什么。”

       “!嗯嗯……”玛修简直可以拿来煎鸡蛋了,为了让前辈能够安心,还是绞尽脑汁的想出了个理由,“啊,对了,可以请前辈你替我问一下福尔摩斯先生,关于上次的那个推理问题的答案吗?明天您见面时告诉我就可以了。只要说上次的那个,他就会明白的。”

       “好的,福尔摩斯是吧,我现在就去!玛修一定要乖乖听话,健健康康的回来呀?爱你?”

       “咳,嗯,我会的,爱您。”从前辈那里学来这个告别方式,可直到现在还是会害羞的玛修乖乖的看着她充满活力的快步离开的背影,背在身后的手还悄悄的给她比了个心,就感觉自己的热度几乎要把被子都烤糊。

       前辈实在是太可爱了……

       周围的工作人员齐齐摇了摇头,习以为常的接着工作。御主可爱?所有女性从者都是这么想的。脚踏几条船是花心萝卜,像她这样从古到今各种历史背景各型各色脚踩几十条还稳稳当当一条都没翻过连了不得都不足以形容了,这绝对是冠位的。

       男性?这个迦勒底平时有男性什么事吗?(滑稽)

 

       沿着走廊走到底,右转,管控室和资料馆的中线上,微妙的挂着玛修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221B门牌的房间,就是福尔摩斯暂时的事务所了,当然,一般在这里找不到他,管控室或者资料馆的概率都更高一些,灵子转移装置也是。

       “请进。”

       只不过刚敲了一下,门内就传来了回答。

       还真是巧啊?她微妙的看了一眼没有被上锁的门,今天他竟然会在,是不是该去召唤室赌一把了?

       “下午好,福尔摩斯先生,我是来”,她刚推开门就准备说明自己的来意,如果他现在正闲着,还是不要打扰为好,否则可能会被卷入很多(重音)麻烦里去,立香已经切身的感受过这一点了。

       “下午好,御主,先去沙发上坐一下,我正在思考事情,请不要打扰我。”他的声音从书桌后传来,很好,更加意外了,在房间竟然没有嗑药或者倒在地上,这样的概率是多少呢?

       立香只能乖乖的听从安排,不过,当她真正看到整个房间的惨状之后,就知道事情不可能那么顺利就结束了。

       明明三天前才帮他收拾过的!看看这满地的纸张,乱七八糟放在一旁的咖啡杯,堆在沙发上的书堆……这是谁家的凶案现场吗?

       她到底是个御主还是个保姆?刚从孔明老师那里收拾完的立香只能认命的开始处理这些东西,纸张按照大致的类型分类,再按照标注的有无再度分类,咖啡杯洗干净,各种空烧瓶烧杯放进水槽,所有的书统统搬到书架旁边的椅子上,做了脚注放了书签(各种随手的纸片、布头、甚至是一只手套)的按照感觉排到一边,用完的就按照他本人的摆放习惯全部收回书柜。

       因为不舍得让玛修宝贝知道她心心念念的福尔摩斯先生背后的真相,立香不得不每一次都用各种理由阻隔她突然造访福尔摩斯房间的可能,才能妥帖的维护好福尔摩斯先生的完美印象。

       而这位所谓的英国绅士,明明连基本的演绎法都不需要,就能够知道她这些举动的含义,可偏偏就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饶有兴趣地看她忙前忙后。

       莫里亚蒂先生说的果然有道理。

       这根本就是个以自己的乐趣为优先的侦探。其他词汇在此省略。

       “……如果您有时间看我的笑话,还不如来帮帮忙。”终于受不了他如影随形的视线了,立香回头控诉了一句。他刚刚不是还在思考问题。

       “已经得出结论了,以及,这些也是助手的职责,不是吗?”他摆出礼节性的微笑,仿佛拥有读心术一样就猜到了她的问题,当然,在她真正赌气之前,迅速的堵住了她的话题。

       “你是个优秀的助手,谢谢你了。”只需要言语就能把她的情绪调动成他想要的样子,乐于看她团团转而找不到要领的侦探先生轻而易举就浇灭了她想说话的欲望。

       “好吧。”她总算把沙发收拾干净,心安理得的坐了上去,“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吗?”反正他那么聪明,就算她不说应该也能猜出来,跟聪明的人说话就省点力气吧。折腾了一天,她其实已经有些累了。

       “嗯。那么,你想知道哪一个的答案?”他双手交叠成塔状,竟然又重新把问题扔回给她。

       福尔摩斯先生的表情,看眉毛决定,这个略略挑高的弧度,看来是非答不可。

       “???”她受不了的从沙发里支起腰来,一脸的控诉。“哪个?不是只有一个吗?……要提示。”和玛修不同,她并不擅长推理或者解密之类的,所以每次遇到福尔摩斯的问题,都不得不绞尽脑汁,有时为了让她不那么费力,他可以给予问题的友情提示,当然,一天只有一次。

       “这么快就投降了吗?好吧,那么,给你提示。玛修的问题是一个,另一个,是梅芙小姐的问题。”他饶有趣味的给出了提示,提示的内容却让立香忍不住再度睁大了眼睛。

       怎么连他也这样?是不是偏离初衷了,怎么每个人好像都对这件事感兴趣似的?她想摸腹肌这件事情,有这么轰动吗?

       “哦呀,很震惊吗?当然了,你的来意我早就推理出来了,但你努力的样子十分有趣,所以,经过推理,我的答案是?”客气的英国绅士甚至还给出了一个附加的优惠,“只要猜出其中的一个,两个答案就都可以告诉你。”

       ……这有的选吗?玛修甚至连问题都没有告诉她。

       这简直就是绑架。可她也只敢在内心吐槽,最后还是无奈的重新埋回沙发里,闷声回答了自己唯一能猜到答案的那个问题。

       “‘不行’,对吧?快告诉我玛修的答案啦,我不想她难过呀。”

       她有点累了,把脸埋在沙发里不想动弹,整条沙发都带着书籍特有的油墨味道……还有对方身上永远不散的来自伦敦的浓雾气息。

       但英国绅士的声音却意外的,从非常近的地方响起了。

       “唔……还是掌握不到要领啊。不过没关系,这一次,就特别的直接告诉你吧,答案是‘可以哦’,就当做是,你让我看到了有趣东西的回报吧。”

       声音突然从她前方的沙发扶手上传来,她被吓得猛地一抬头,映入视线的就是对方今天竟然没有套着金属腰封的修长腰线,和好像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强烈表情的英俊的脸。

       头发用发胶利落的打理在脑后的侦探先生并不那么严谨的靠坐在沙发扶手上,修长的腿在一路向她肩膀一侧延伸而去,甚至非常好心的扶了她的肩膀一把,帮她从沙发上坐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就从一开始的沙发中央,贴近到了直接靠在他倚坐的扶手旁边。

       脑子还停留在不可思议上,她下意识的就乖乖把手搭在了对方朝着自己伸出的手心里。

       啊,没有手套,对了,手套在书里当书签呢。她下意识的想到,眼前的内容却似乎越发的往劲爆方向发展了。

       非常绅士的接过她的指尖的英国男人非常自然的直接带着她从随意落下的衬衣边角里就钻了进去,被他十指相扣着按在了自己的腹部。……自然到让人觉得奇怪了。

       “不,等一下,玛修的问题……”被捂住嘴了。侦探先生勾着唇角,对她轻轻比了个嘘的手势,挑起的眉毛现在的弧度好像是在告诉她……不要这么不解风情。

       气氛就因为这样一个动作变得粘稠起来,封闭的室内,坐在沙发扶手上的优雅男人,白衬衫遮掩下看不见的她的手指,手腕传来的对方的热度,还有手心下精通巴顿术而覆盖满矫健肌肉的躯体,还有对方如同暗含未知奥妙宇宙的深邃双眸,介乎于蓝绿之间,闪烁着睿智的光辉。

       空调仿佛已经不再作用了,凝滞的空气让大脑也不再灵活,思维也要被对方眼里的黑洞吞噬殆尽,她下意识的收拢手指,指尖滑过对方腹部上的沟壑与平原、蜜糖山峰和布丁谷,收拢成拳,却不小心连对方的手指一并纳入掌心,余下的部分皮肤接触到的部分却在几个呼吸间就变得坚硬,叠在她手背上的手掌毫不客气的带着她向下施力,紧贴在坚实的肌肉上,她甚至害怕那力度会把他的腹部按坏,只能尽量小心翼翼的反向用力,当做微小的抵抗。

       潮热的气流突然在耳边炸开,对方出乎意料的清浅笑声顺着领子在后颈上激起一阵的颤栗,她下意识的抬头去看他的表情,如此真实的笑容,她非常的好奇。

       但对方却干脆就把脸埋在她的肩头,被他扭头的动作带下来的些许凌乱发丝掩盖了所有的表情,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看到他的样子。

       “认真些。”这样说着,对方突然用不容拒绝的力道把她的手掌摊平,带着她的手在整片腹部游走,白衬衫甚至因为这样狂乱的动作而微微变形,露出一截常年不见天日的雪白腰线。

       几乎要大喘气才能够拯救自己的呼吸的立香用手把下半张脸尽数挡住,手心的热度让她觉得她自己是不是都快要脱水了。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了啊?为什么?她是谁?她在哪?她要干什么???

       但在她的手指几乎要被带到胸口上,而她几乎也要因为缺氧而眼前发黑时,对方却突然松开了她的手,从她肩上离开,撑着沙发扶手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假的福尔摩斯也出来了吗?她一脸震惊的看着对方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爽朗笑容,这回是真真正正的看清楚了,嗯,挺好看的,就是前提条件不太容易,而且有点让人害怕。

       “嗯,果然和我的预测的反应一致,感谢你证实了我的猜想,master。”他心情颇好的致以感谢,再转回身来的时候衬衣一件变得非常平整,落下的头发也向后打理妥帖,除了还迷迷糊糊不知道情况楞在沙发上的她以外,一切都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啊,玛修的问题?”就算什么都搞不清楚,但这个一定要问到,还保留着这点理智的她下意识的追问道。

       “凶手是女主角的弟弟,答案在书的第三章,她弟弟曾经说过家里多了一个人,是预谋杀人。这样就够了,剩下的玛修小姐会自己想明白的。”

       “弟弟,第三章,多了一个人,预谋杀人,好的我记住了。”脑子一片空白,既然好像一切都没发生一样就当做一切都没发生一样准备出门的立香却再次被叫住了。

       “对了,master,我还有些别的猜测,如果你有时间,要不要刚好一起都完成了吧?”

       你是什么压迫可怜助手的魔鬼吗?!

       他坐在书桌后,意料之中的听见门被猛地关上的声响,愉快不需掩饰的从嘴边泄露。

       现在这样已经可以了,总要给她些缓冲的时间的。生活远比小说更精彩,迦勒底尤其是,在这里可永远都不缺有意思的事啊。

       不,这一次他的身份不是侦探了。如他所言,侦探往往是在事后发掘真相的人,但这一次,他刚好赶上了案发现场,而他,早已身处棋局之中。

       可不要误会,她不是对手。

       在所有人各自为营的这张战役中,她是胜果。

       随便猜猜就在心里列出了一长串的名单,他依然心情颇为不错的拿起了对方从房间里收拾出来放在他桌案一边的斯特拉迪——他曾引以为傲的送出,又被以无数次的特等席位置交换重新回到他手中的小提琴——即兴拉起了弓弦。

 

       “来做个推理吧,御主,提到福尔摩斯,你会想起什么人?”

       “莫里亚蒂吧?”

       “哦呀……?这可真奇妙,以正常人的想法,不都应该是‘华生’才对吗?”

       “我猜错了吗?那很抱歉……可能是因为,我在乎的是‘真实’吧?”

       正确。她已经抵达了推理的本质,而他在真实的另一边,无比期待地注视着。

       她一步一步走来,最终成就不凡的那一刻。

 

       【岩窟王】

 

       晚饭是在玉藻喵小姐的帮助下偷偷吃完的。

       为什么会那么害怕卫宫妈妈呢?……或许是因为某种思念,又或者是因为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那种微妙的立场吧?

       蓝色的阿尔托莉雅,伊莉雅,克洛伊,伊什塔尔,豹人小姐,帕尔瓦蒂小姐……总觉得他好像有很多很多的故事来着,为了避免自家的女性从者产生纠纷,所以还是尽量避开危险走√

       而且,才刚刚响应召唤不久啊,要在对方面前当一个好孩子才行,否则如果把对方气到灵基返还该怎么办呢。

 

       总而言之,等她从浴室出来,长叹一口气,驱散这一天的疲惫后,就发现已经有一个人影占据了自己床头的椅子了。

       “啊,你来了啊,爱德蒙。”不需要有任何的戒心,这个人面前尤其是,她一边用毛巾揉搓着尚且还有些湿意的头发,一边直接朝他走过去。

       “不要叫那个名字。”姑且算是回了她一句,伯爵大人还是一副没有好脸色的样子。已经这么久了,她还是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在男人面前只穿着这种单薄的睡衣?呵。很难说是不是因为清楚的知道,她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所以黑炎才会比往常要更加躁动。

       如此信赖着,他这漆黑的恩仇化身吗?……太可笑了。

       “可以哦?你不再呼唤海黛,我自然不再叫你爱德蒙。”她把毛巾直接搭在肩膀上,直接在床头坐下,明明房间如此宽广,但是却偏偏坐在与他几乎比肩的位置,连膝盖都几乎要碰触到他的膝盖上。

       当然不是出于什么别的,不过是长久的习惯与信赖。

       他们是共犯,她提供任他寄居的影子,为双手被占据的他点上一支烟,而他从漆黑的噩梦里护她周全,仅此而已。

       成熟又理智,暧昧又复杂。咖啡里的砂糖和奶浆,大概那种关系。

       嗯,可能没那么可爱就是了。立香撑着脸,等待着共犯先生被自己惹到生气。

       “我……哼,难道你竟然在为了这种小事吃醋?我的共犯者?”差点中计的爱德蒙迅速反应过来,勾起嘴角,对她露出了一个略带讽刺又暗藏欣悦的微笑。

       很信任她啊。对待仇恨的对象拥有近乎钢铁般的理智,差点被她骗到,信任已经达到多高了啊?

       还能再进一步吗?已经向她托付了自己所有的过去,将作为那无尽燃烧的漆黑的恩仇之火所燃烧的原料的伊夫堡都尽数交托予她了,已经只要呼唤便一定会得到响应了,已经,甚至与海黛不同,重新成为他眼中背负的十字架的意义,成为约束虎的枷锁了。

       但,还能够吧。

       这个承包了她几乎所有的恶意,独占欲,妒忌,贪婪,漆黑的,复杂的,不见天日的恶意情绪的她的共犯啊。继续加深信任,究竟能达到哪一步呢,她想知道。

       “我要更不一样吧?海黛的是爱德蒙,而我拥有的可是你啊,avenger。”她直直的对上对方那双更加灿烂闪耀的鎏金色的眼眸,漆黑的十字架是他所有恩仇的钥匙,而此刻十字架的准心正紧紧黏在她的脸上。

       “你才是基督山上唯一的宝藏。”她低下头去,对方身上的黑炎已经悄无声息的缠上了她的小腿,与战斗时足以将对方连灰都不剩尽数送进地狱的热度不同,诅咒的黑炎此刻与皮肤的温度相近,安静燃烧的样子像是在她的小腿上缠上了一圈华丽的纹身。她伸手,从对方的披风里勾出一缕复仇之火,任凭它在指尖上安静的攀附,缠绕了几圈,又故意捻了捻,把末梢捻灭,又等着看它重新缠上来的样子。

       被轻而易举的讨好了的伯爵满意的昂了昂下颌,眼睛却非常敏锐的注意到了她手腕上的金色坠饰。尽管十分的碍眼,但是他已经答应了不去干扰她和其他从者的相处方式,而且也对此不屑。漆黑的黑炎登时缠绕而上,绕着她的手环了一圈,以不会把它融化的热度把它从共犯者手上摘了下来,顺便抛到了床底下。

       “噗……难道你竟然在为了这种小事吃醋?我的共犯者?真可爱啊,avenger。”她故意捏着和对方相似的语调调侃道,不过认为对方可爱的话倒是真心的。

       “无聊。用可爱来形容我?你已经被复仇的火焰烧掉了理智吗?”他感到十分的可笑,“倘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就应该知道这个词只能用来形容你自己,而不是我。”

       “你们法国男人是不是只要说话就像调情。”她看不惯对方在夏天也是一副这种着装整齐的样子,即便知道迦勒底地处雪山而空调系统良好,但想到就做到的行动力还是让她直接凑过去就摘掉了对方的帽子,手也搭在他的斗篷领子上跃跃欲试。

       “彼此彼此。说这话之前考虑一下自己的立场吧。”他任凭对方的手贴在靠近咽喉的位置解开了领扣,在对方凑过来扒掉西装外套的时候还默契十足的抬了抬手,让她能更方便点。

       “谢了。哦呀,说的这么事不关己,我们可是共犯者吧。你不就是我的立场吗?”她顺手拽着对方的领子居高临下的俯视,只要和他在一起,恶意就会不受控制的倾泻而下。

       可是这种感觉太美妙了。所以,虽然很抱歉,但是她没打算松手。说她虚伪也好,说她恶劣也好……她做不到啊,一旦被人发现了藏在外表下的胆怯,特别还是被若无其事的包容了,就绝对,绝对没办法放开救命的稻草,哪怕会把对方一并拖入深渊。

       作为代价,她会在地狱里一直陪着他的,很抱歉,但是,没办法。

       “……那是自然。”他再度顺理成章的接纳了她的恶……她自以为的恶,呵。不过是一个迷路的小女孩在黑暗里害怕孤单的呼喊着救命罢了。但她既然呼唤了这恩仇的恶鬼——她既然如此呼唤了,那么就陪着他一起直到比地狱更加黑暗的恩仇尽头吧。

       他给过对方机会了,希望也好,活下去的机会也好。是她自己执意呼唤他到底,她自己选择了最终被黑炎吞噬的命运,她自己选择了信赖他。所以无论善恶,无论她的目的为何,无论她的道路如何,他将永远如影随形,直到一同被这恩仇的火焰吞噬——抑或从最渺小不计的可能中,走到终局。

       她以为她是能够困住岩窟王的伊夫堡吗?太可笑了。

       她是他亲自选择,亲自承认,约束他的恩仇与理智的枷锁,他通往恩仇之路的唯一共犯,指引他复仇目标的天启。

       她迟早会知道的。

       “呼,还是这样好点,老是那副样子,看的我都感觉到热了。”她心满意足的坐回去,看着自己的成果不住的点头。

       好好的帅哥包的太严实了,相较起他们,女从者们穿的太少了,就不能中和一下吗?

       “脱掉我的衣服能缓解你的心焦?”他顺手松了松领带,看着她的目光和往常也没什么两样。西装外套、斗篷、礼帽和马甲全部丢在她床上,除了她自己,任何人突然闯进了都要意识到某些浮动着的微妙氛围。

       但是不会有的,他进来的时候自然落了锁。不需要任何人来打扰,她的这一面不需要其他任何人见证。

       “可不一定哦,只要看到你,我就冷静不下来。”看到他就会放松,只要放松一点点,恶意都会流出来,当然没办法冷静下来,光是克制住蠢蠢欲动的恶意,就要花掉大半精力了啊。

       “是吗?那我是不是应该对你负起责任来。”他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托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两眼。

       “你不是已经负责到底了吗?”她偏了偏头,不知道已经如此熟悉的彼此还有什么可打量的,他是个顶级的美男子,会吸引她的目光理所当然,可伯爵大人什么样的女孩子没见过,竟然还会打量她,倒是格外的新鲜。“嘛,不过,既然今天见到你了,那我就不客气了,avenger,让我摸一摸你的腹肌怎么样?共犯者也要彼此坦诚的对吧?”

       “你拿我同你其他的那些从者相提并论?”他挑眉,在心底重新念了遍彼此坦诚这四个字,低笑了一声,嘴上依然毫不客气。

       “你在拿你自己同他们比较吗?我的共犯者?你是不是太低估自己了?即使不是今天,我不是依然对你心怀欲望吗?”她托着脸颊,看着他的目光纯粹而安然,和她吐露的词句完全不是一个情况。“所以,给摸还是不给摸?”

       她用一种像是在万圣节前夜提着糖果篮子挨家挨户敲门‘trick or treat’的语气重申,天真与情欲结合成无可救药的毒瘾,而他从不拒绝共犯者任何合理的请求,况且这也不过是小事一桩……若是早知道她有所需求,她根本不必向外人提出诉求。

       “真是可笑,对着复仇鬼,你竟然也会有所期待,想要碰触我?……这怨念、复仇、以及触碰就会至死的剧毒火焰。若想触碰,就先做好觉悟。”

       他吐露毫无意义的警示,像是设下一个粗陋的陷阱,然后眼看着她毫不在意的踩进,同他一并落进黑暗里。

       “是你就够了。难不成你还会想烧我吗?”她回答的随意又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到让他发出了一阵狂热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既然如此呼唤了,那我便回应你的期待吧,我的共犯者哟。”

       他撑着头,看着立香干脆的伸手撑着他的膝盖,把半个身体架在椅子的扶手上,直接朝他的腹肌伸出手来。

       那是,饱经磨难,历尽摧折,被愤怒、悲叹、哀伤等等诸多要素构建的一副身躯。随着被解开的扣子,一点点的展现在她眼前,诉说着无数个甚至主人都几乎已经忘却了的故事。但同时又充满了希望,满是不屈,挣扎,浴火重生的痕迹。此刻就安静的蛰伏在她的掌心下,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如她所言,他自己,才是基督山上最珍贵的宝藏。他钢铁般的意志,同钻石一样的心。

       “我果然,还是,讨厌大仲马。”她如此断言到,让正习惯性随手把手指埋在她发丝间,用恰到好处的火焰帮她弄干头发的avenger回给她一个眼神。

       全世界估计也就只有她一个能想到这种办法,将复仇的火焰用于居家?除了她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如此胆大包天。

       ……没有一个人会如此信任他,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行。

       她既然将这火焰与这意志视为无所不能,那么他将为此不负基督山伯爵之名。

       “你就是复仇,你才是基督山的宝藏,这样的你……如果放下复仇的话……”

       她沉默了片刻,目光垂在他身上凌乱的痕迹上,但他偏偏读懂了她未尽的意思。

       救赎?……倘若复仇的火焰抛弃了复仇,没有原料的火迟早会熄灭在空气里,连灰也不曾余下的消失。

       “不……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幸福……”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到底怎么想,只是重新把手覆盖在了对方不可磨灭的伤痕上。

       鞭伤,烫伤,搏斗的伤痕,被束缚过久,无法消弭的淤痕,残忍的故事在他身上书写的凄惨,但是偏偏是每一道伤痕层层累积,最终累加成在她眼前的这个钢铁一样的人。手掌所过之处,伤疤和腹肌的沟壑隆起融为一体,不辨彼此,明明应该是触感极佳的皮肤,被疤痕变成千沟万壑的样子,但是这种起伏不定,这种挣扎不屈,才是他,最真实的他。

       像是丝绸包裹的钢铁一般,她指尖所过之处,柔软也变得坚硬,她认认真真的看着,一条一条的数过去,手指轻轻的滑过,仿佛这样就能消弭他曾经的苦痛,要把这一切都深刻的印入脑海,把对方的一切都记在心底。

       没有哪个男人抵挡得住她这种认真样子,即使被标明为拥有钢铁般的决意的他也不能。

       柔软的姑娘却突然换了个话题,打算说些轻松的俏皮话缓和些气氛。

       “说起来你真的有四十二岁吗?不可能的吧?要我看来这样avenger顶多也就不到三十岁吧,否则要其他的男人怎么活啊?整个巴黎的贵族小姐是不是为了嫁给你都在圣母院楼顶排着跳楼了?”

       但他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我不是他。”他直接拿起了她阻碍自己起身的手,干脆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对着她开口,“别把我和那个男人混为一谈。我是响应了你呼声的恩仇之鬼,是你的avenger,仅此而已。”

       她静静仰望了他半晌,突然半跪起身,直接抱在了他的脖颈上,那是一个,单纯的,毫无情欲的,仅仅表达认同和‘我将陪伴你到最后’的拥抱。

       “啊啊,我知道。而我也不是什么海黛。”她放心的把全部重量都交托给他,共犯的默契不需要任何其他的提醒。

       “我就是我。”

       “你就是你。”

       他们异口同声的说,又同时大声的发笑,她趴在avenger的肩膀上,而他的笑声从胸腔的共鸣中透过皮肤传达到她的肺部。

       “如果想要救赎,”她说出了前半句。

       “那就等待,且心怀期望吧——”他接上了唯一的正确答案。

       果然,他就是他。立香松开手,笑的腹部都要疼痛起来,她随手把散落到眼前的头发重新顺到耳后,稍稍抬起头就看到他暗沉而专注的凝视。

       “好了,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他微微俯下身,迁就她的姿势,炙热的吐息侵扰着她的耳膜,低沉又满含情欲,“那么,接下来的事,就到床上继续吧。”

       那双金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欲望之火,连不知什么时候缠在她腰腹上的黑炎也暗生热度,让清凉的夏夜也染上暧昧气息。

       既然她先提出了,那么此后他就没有必要再保持沉默,彼此坦诚,不是吗?他的欲望之源,他的共犯者。

       “还是算了,我困了,所以,晚安。”立香回给他一个纯然无辜的微笑,突然抬起的右手上三道鲜红的令咒映衬的她眼眸如琥珀般明亮。

       “你……”

       “以令咒之名,回房间好好休息吧,avenger,我的基督山伯爵大人。”

       对方沉默的看着她,漆黑的黑炎席卷而过,一转眼就灵子化离开了。

       今天放纵的心满意足的立香放松的躺在了大床上,她是真的很累了。明天再起来的时候,她还将是那个出色的御主,这就够了。

       她抱着被遗落在此处的伯爵的礼帽,闭上了眼睛。

       而门外,avenger静静靠在门上,听到屋子里的人彻底陷入了沉睡,才无声的笑笑,化作漆黑的火焰,遁入梦境。

       众所周知,迦勒底的令咒没有强制的效用。

       他只是遵从了她的选择而已。

       无所谓,凡事有了开端,就会接连不断。

       他有的是耐心。

       也断言,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更了解他的共犯者。

       所以,今天暂且放她一马。

       他们会有无数个明天,他不急于一时。

       晚安,你不会有梦境的,漆黑一片的世界里,他将永远守护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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